诗写梅花月,茶烹谷雨香。
明代许次纾在《茶疏》中谈到采茶时节:“清明太早,立夏太迟,谷雨前后,其时适中。”谷雨是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,也是采制春茶的佳期。此时天气温和,雨量充沛,使得茶树叶的叶芽肥硕,色泽翠绿,富含多种维生素和氨基酸,茶味也鲜活,香气宜人。
在我的老家灌口有一座山叫仙灵旗山,这座山海拔较高,植被茂密,来这儿爬山的人很多。但由于山势高,路很陡,人们常走的都是修整好的路,高山深涧之处人迹罕至,山上的许多野生茶得以保留了下来。每当清明之后,谷雨前后,我的父母就会腾出一整天的功夫上仙灵旗山采茶。这一天一大早,他们就起床了,穿上长衣长裤,戴上草帽,准备一点干粮,带一把镰刀和装茶叶的袋子上山去采茶。每年只采一次,感觉他们的采茶活动更像是在进行一项虔诚的仪式。水壶和萝卜干是必带的,他们总会跟我说采茶的时候累了,用水壶接山里的泉水配着萝卜干吃,非常清爽解渴。有时还会采映山红喝花朵里的蜜水,听他们描绘着,眼前好像浮现他们在山上诗意的画面,想象着他们在山中那种怡然自得的样子。
我几次想跟他们上山,可是爸妈都不同意。他们说我没走过那样茂密又陡峭的山路,跟不上他们,到时我只能拖他们的后腿,岂不耽误了一年一次的春茶采摘。他们的腰上插一把镰刀,是用来开辟山路的,茂密的植被已经长得和人一样高,需边走边砍树丛才能走道。茶树也不是成片的,这儿一棵,那儿一棵,找到一棵茶树就足以让人兴奋一阵子,赶紧把最嫩的“茶心”摘入口袋中。为了能采更多的茶叶,夫妻俩分头行动,各自寻找茶树采茶。在山上深涧幽谷中,不敢分开太远了,时不时就吹口哨联系。我很纳闷,为什么不直接喊话,而要吹口哨,爸爸说在山上口哨声穿透力更强。我心里暗暗地想这或许是他们打情骂俏的一种形式吧。
父母上山采茶的那一天,我通常留在家做后勤:打扫卫生,喂喂鸡鸭,煮好饭等他们回来。一整天我都觉得无聊极了,太阳快落山的时候,稀饭已经煮好,我就到村口通往山上的路边静静地等他们回来。终于看到他们背着两个大大的口袋,拖着疲惫的身躯映着夕阳的余晖回来了,汗水把草帽都浸透了,衣裤上也沾满了泥土,有时裤腿上还粘上了*针草。回来换完衣服喝完水后,他们就急着把满口袋的茶叶倒出来。多嫩绿的茶叶啊,一片片叶子泛着鲜亮的颜色,富有生命力。闽南话里把茶叶称作“茶心”,就是指采摘的用来制茶的都是茶株中最嫩最鲜的芽心。一片片叶子铺在簸箕上,一个个簸箕便成了一个个碧绿的大盘子,屋子里散发出淡淡的茶的清香。这深山里野茶的数量并不多,再加上植被越来越茂密,采摘的人也越来越少。所采的茶叶数量也不多。家里并不是专业制茶的人家,晾青后,爸爸只会用烧柴火的大铁锅笨拙地炒青,火候不好掌握,动作得快才不会被烫伤。炒出来的“茶心”也并不那么美,跟茶叶店里一颗颗结实饱满的茶叶比起来,爸爸制作的野茶更像乡下的野孩子,黑黑的,样子粗陋。
谷雨品新茶,茗香诗意浓。谷雨时节,房前屋后的龙眼花开得密密层层,院子里飘着醉人的香气,蜜蜂嘤嘤嗡嗡不知疲倦地采集花蜜。爸爸自制的“仙灵旗茶”做好了,邀几位好友来品茶,烧一壶开水,三两好友一起坐下来喝茶,看着一颗颗卷成螺旋状的茶叶在白色的茶盅里,在滚水的洗礼下呈现出碧绿略带暗红的茶汤,我小小的心里装满了那么多的喜悦。茶泡好了,分别装在小小的茶杯里,让大家品尝。这些茶客们,端起茶杯,眯缝着眼,在茶香氤氲中品尝谷雨新茶的香味,谈论着今年这野茶的制作优劣。我也来尝尝这出自父亲这位老农手中的野茶,茶香悠远,入口清香,但有一丝淡淡的苦味,却有回甘,令人回味无穷。
“清茶素琴诗自成,品茶听雨乐平生。滚滚红尘多少事,都付南柯无迹寻。“谷雨时节,怀念父母采摘制作的仙灵旗茶,但是这几年年纪渐长,父母已经不能上山采茶了。要不,在这谷雨时节,沏上一壶谷雨茶,听着润泽大地的雨声,是多么美的事。现在,我只能自己沏一壶茶,静静地,看茶烟聚散,随茶香飘逸,浅酌啜饮。细细品味内心的一份平静,时光流逝,岁月静好…
薛薇莎,小学语文教师。笔名:在水一方,三叶草,厦门市作家协会会员。
薛薇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