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走廊深处的病房有开门的声音,有人结束探视要走。裴紫苏睫毛一抖,听出了江晓城父母的声音;余晟刚和江家人接触,也是印象深刻。
裴紫苏向病区看了一眼,距离有些远,来不及!她若跑出走廊肯定会被江家人看到。周围是几间病房,再有就是换药室。
裴紫苏两步走到换药室的门口,一推,没推开门。
七号病房的人在向外走了。
裴紫苏用力地转着门锁,磕碰出很大的声音,可就是开不了门。她回头求助余晟:“这门怎么打不开?”
余晟诧异她过度的反应,但还是走到她身后,身形覆盖住了她的,也挡住了江家人的视线。余晟把门把手向上提,一推,门开了。裴紫苏鱼似的钻进换药室,余晟跟了进去。
走廊里是江父的声音:“好像有个孩子挺像苏子,是不是那孩子来看晓城了?”
裴紫苏贴在换药室的门口,旁边是柜子,放着无菌纱布、绷带、棉球……裴紫苏缩在墙和柜子的夹角,屏着呼吸。
余晟在她眼前,手扶着门迟迟不关,打量着裴紫苏:这女孩不是软包子个性,此时却藏了起来。她和江晓城、江家之间,没那么简单。
余晟意识到,他方才把江晓城住院的消息告诉裴紫苏确实是冒失了,犯了个错误。
“关门啊!”裴紫苏等不及,探身伸手推上了门。于是,她和余晟几乎就面对面贴在一起了,近在咫尺,他温热的呼吸就拂在她的额头。
门外的脚步声近了,江家父母的对话渐渐清楚:“你看错了,苏子来了怎么不去看晓城呢?”
“我不会看错,有几个姑娘能长她那么高?有几年没见这孩子了。”是江父的声音,还是当年对小女孩的宠爱口吻。
换药室的门上玻璃窗锃亮,裴紫苏着急地在墙上找着什么。
“灯的开关在哪儿啊?”她急急地问余晟,额头擦过了他的下颌,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了一起。猝不及防的对视,太近了。余晟的眼睛黑得吓人,裴紫苏瞬间被摄了魂,心惊肉跳地哑了,失措间忘记了伪装。
余晟对一件事立刻很有把握,他抬手探向裴紫苏身后的柜子。裴紫苏看着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,门外是江家父母的声音,眼前是余晟的迫近。
嗒的一声轻响,换衣室内陷入了黑暗,余晟如她所愿关掉了灯。黑暗封闭的空间里,气流散乱跳突。
江家父母和随行的人走过,江父在笑,承认自己认错了人。
裴紫苏放下了半颗心,却提起了一口气:门外的洪水退却,门里的猛兽正在虎视眈眈。
黑暗里,余晟的声音像水底的沙子,软润、粗糙:“这个时候,是不是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出声?”
他试探地又凑近她,裴紫苏向后仰,他的手臂固定着她的后背。
裴紫苏依稀能看清余晟的轮廓,她瞪着他。
余晟呢喃着,声音几不可闻:“我想,试试。”
裴紫苏僵硬着脖子:“什么?”
“会不会,被打……”
余晟横了心,炽热的唇忽地捕住了她的,裴紫苏的惊叫被吞噬。
预计中的那一巴掌没有打下来;预计中的温软却超乎想象,余晟陷了进去。
他的吻与他的人完全不同,是强悍的,甚至是捕获式的,随即他整个人也压了下去。
裴紫苏身体后仰如弓,虽然余晟的双臂托着她的腰背,但她无处支撑。脚下踉跄,她被推到了墙边,大腿抵在桌沿上。
狂热席卷,像是捕住了猎物。而猎物束手就擒,余晟的掠夺才渐渐缓和,转成细腻耐心。他吮吸、探寻着她的唇齿,绵密、热烈、新奇。
裴紫苏被“蒸”了,心在跳,在唇齿间跳,狂跳。唇齿间的负压让她被吸附着、牵引着、回应着。
手无力地向后探,她想找到身体的支撑,黑暗中碰到了桌上的无菌瓶,圆瓶倒下,旋转着碰到了不锈钢弯盘,一阵金属碰撞、玻璃碎裂的清脆声音。
静谧的黑暗里忽然的声音惊动了两人,余晟顿了下,随即放开了她。
炽热的气息倏地就散了,眼前光一晃,是余晟开门出去了,他又随手关上了门。裴紫苏听见他在和人说话,是赶来的夜班护士。
她仿佛能看到他火热的唇说话的模样,湿润的唇会勾起唇角,彬彬有礼:“……是我不小心打翻了东西……我收拾吧,你去忙……”
裴紫苏的手拂上唇,热辣的感觉,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颤抖。
门开了,余晟又进来。阴影里有纤细高挑的身影影影绰绰的,裙子像幽暗里半开的扇面,他伸手打开了灯。
空气里是打翻的消毒水的味道,微微刺鼻。地上是摔碎的玻璃瓶,消毒液溅成放射状的花,银色的镊子、剪子也掉在了地上。
裴紫苏垂着头,手指漫不经心地在桌面上画着圈。她像是沉浸在一首曲子的尾音里,懒散、隐秘地散发着诱惑。
余晟弯腰去捡镊子,看到她膝盖处的青紫,是中午做心肺复苏时在地上跪出来的瘀青。裴紫苏弯腰想帮忙,腿刚一动就听见余晟说:“你别动,我来。”
她能看到他的发顶,鬓角处居然有几根白发。余晟起身整理桌面,背对着她。室内太静,不锈钢物品轻碰的声音就很刺耳,不比被裴紫苏打落时好到哪儿去。
“我是很慎重的。”余晟说,收拾着桌面上的物品,“也许你会觉得突然,刚才如果吓到你,对不起。”
裴紫苏不说话。她感到余晟走近,双手握了她的双手:“我们,试试,行吗?”
这是在征求意见?又变回谦谦君子了?和“碰”她时判若两人,之前这个人还劝她去“探视”江晓城。
裴紫苏翻了个白眼——虚伪!
余晟笑了,抬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耳畔的碎发,牵着她的手出了换药室。裴紫苏任由他牵着,看着他的背影,很好看,端正有型。
出了病区走廊,由步梯下了楼,两人的脚步踏出错落的回音,他始终牵着她的手,天热,两人手心里都是汗。
“九层呢,为什么不坐电梯?”裴紫苏问。
“这样可以多走一会儿。”余晟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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转个拐角,窗外是大片磅礴的火烧云,余晟被吸引,静静地看着。
他有很久没这么安静悠闲过了,自从多年前那个血色漫天的傍晚之后……
眼前与记忆里的景象重合,余晟攥紧了掌心里的手,有一瞬间的恍惚。
这些年他努力做一个疯狂的医生,没有停顿过,忙得忘了自己是谁。只有在这个盛夏,他莫名其妙就闲了下来,有大把的时间,闲得无所适从,居然很轻易地喜欢上了一个人。
如果心动要一个天时、一个契机,又恰好能遇到一个心仪的人,真是命数。
方才那一瞬,裴紫苏只是靠近,他就失控了。余晟承认惦记她很久了,更承认方才的吻很不君子,也很莽撞。他不禁嘲笑自己——本能,有时候是个好东西。
那一刻他的本能是:怕错失。
“裴紫苏,”他连名带姓地叫她,像核对确认手术时的病人,“我们,试试,行吗?”
裴紫苏想不明白似的:“你这是第二遍问我了,是要我摇头吗?好能不负责任地脱身?”
她佯装要走,余晟拽住她,笑了:“再也不问了。”
这一刻,他身后是夕阳盛景,他微笑地看着她,温暖英俊。
晚上裴紫苏回到家,缓缓地在门边坐了下来。单曲循环般,她回想这一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:是怎么从谈论江晓城,就进了换药室的?之后的事忽然就离奇了,她怎么就被他亲了?
余晟的成熟、果断,完全出乎她的意料,更不是谦谦君子的做派。她还在设想和他的各种可能性时,他便劈面一记杀招。无力招架,裴紫苏现了原形、束手就擒。
喜欢就是喜欢,他靠近时,她就接住。这感觉,像低血糖的人忽然撞见了葡萄糖!
裴紫苏静静地回味着余晟眉眼间的灼烫、唇间的疯狂,还有自己心底的悸动,隐隐地欢喜甜蜜着。
老裴从卧室出来时看见的就是女儿慵懒地窝在沙发的角落里,面容恬静,熠熠的黑瞳里光华细碎地流淌,似有心事、似在憧憬。这画面和暖温润,质感朦胧,幽光中有绮丽的波澜,微妙独特地香甜着。
裴紫苏今天不对劲,像是笼罩在他看不清的光里。家里忽然有了女人味,柔和的、细腻的、隐秘的。
老裴咳嗽一声,惊回裴紫苏的魂儿,他问:“回来晚了,干什么去了?”
裴紫苏耍花腔:“白衣天使,为人民的健康服务喽。”
老裴半信半疑的也就信了。医院的事情,话题晃悠悠地转到了不是ICU也不是中医科的——肝胆胰外科,自然就聊到了余晟。
“余晟说你曾经把病历扔在他脸上,当着病人的面儿。”裴紫苏啧啧称叹。
“我对他算是很客气了。”老裴说。
这个年轻人锋芒毕露,在老裴心中是很有一号的:“余晟是把难得的好刀,可惜在岳主任手下被打压得太狠了。不过老岳是压不住余晟的,你看着吧,用不了多久老岳就得把余晟请回病房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知道余晟为什么出国吗?当时老岳把余晟所有的机会都封住了,所有人都以为余晟会被排挤走,那小子却考了公派出国,老岳气得干瞪眼。现在他回来了,翅膀更硬了。余晟就不是个由人摆布的人,越逼他,他越强。再被逼急了,他医院请他?余晟在肝胆胰外科的圈子里可是很受瞩目的。”
不由人摆布,这话形容余晟还欠点儿火候,岂止是“不由人摆布”?
裴紫苏漂亮的眉毛微微抬起,笑了,像偷到了糖。
余晟一早去病房看江晓城昨晚的各项检查结果,还有他夜间的情况,病情进展很乐观。
江晓城昨天疼得要死要活的,今天才看清楚给他看病的是余晟。他挺不痛快:“我要换医生。”
余晟当没听见,关照他一些要注意的问题,特别是要戒酒。
江晓城不耐烦,钱都是拿命换来的,健康的一部分功能就是拿来换成功和财富。他说:“戒酒?我做不到。”
余晟总不可能把病人当自己的孩子似的时刻管着,说:“你是慢性胰腺炎,这种病在初诊的时候要特别注意和另一种病鉴别开,你知道是什么病吗?”
江晓城满不在乎。
余晟也满不在乎:“胰腺癌。胰腺癌还有个称号——‘癌中之王’。”
江晓城脸耷拉下来了。
一旁的管床医生感慨:“胰腺的病都凶,记得乔布斯不,他比你有钱,也比你有更好的医生。”
余晟把病历夹递给管床医生:“乔布斯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胰腺癌,你给江先生讲讲乔布斯的故事。江先生,岳主任明天就回来了,他会亲自管理你的病情的。”
交代完,余晟出了病房。
江晓城问管床医生:“这个余医生看病怎么样?”
“这么说吧,一般情况下其他医生搞不定的病人都给他了,病人见到他的时候肯定是要做大手术的。”
江晓城脸色很臭:“我也需要做手术?”
“也不是每个病人都能排上他的手术,得看运气。余医生让你戒酒是为你好。哎,教你一招,想喝酒的时候念一声‘余晟’,肯定不想喝了。之前有个化疗的病人一听见‘余晟’就想吐,效果还是很不错的。”
余晟看完他目前唯一的病人后,时间还太早,他就往裴紫苏家去。医院门口遇到来上班的裴主任,两人互道了声“早”,擦肩而过。
车停在小区门口,余晟走到裴紫苏家楼下,等了大半天才看到裴紫苏大步冲下楼,拿着一盒牛奶正在喝。
见到余晟,裴紫苏险些跳起来,慌张地四下看。
“裴主任这会儿已经在查房了,”余晟看了看表,食指不停地敲着表盘,“小裴医生,离查岗点名还有半个小时,你很可能要迟到了。”
“你要是我的上级医师,我就没法活了。”裴紫苏大步快跑。上班的路程时间她是精确算过的,一秒都不浪费,所以一秒也不能耽搁。
余晟与她并肩:“放心,我不会招你当学生的。”
“太好了,我可不想当你的学生。”
他们正走到林荫道,余晟忽然拽着她进了路旁的林间。清晨的阔叶林中阳光都是枝叶的香气,余晟眼里是细碎的晨光:“谁也看不上谁,咱俩这样可不太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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